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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之灿如飞星 十一(1/2)

策马狂奔,风驰电掣,烈烈秋风扑面如割,将头发吹的仿佛都直立起来,扯的头皮生疼。

秦陌不闪不避,身体前倾紧紧的贴在马背上,绷紧成黑夜中一抹银白的闪电。

激烈的风刃在周身锋利的划过,吹起银袍猎猎如狂,吹不散心头如浓云如重墨沉沉俯压的重闷。

慕容垂,你的命是本皇子的,你给我……

好好的活着!

西戎密林。

这里的冬天总是比别的地方来的更早一些,还只是秋末的日子,树叶却己早早落尽,露出虬结缠绕的粗枝。

铁灰色的天空与暗褐色的枝干形成压抑的囚笼,将绝望的气息一点一点,毫不留情的推近眼前。

陷入这里己经有多久了?

至少也有七八天了吧?

那一日从绝谷脱身,回到雁门没多久,他便接到回京的旨意。

到了京中,尚未进家,便被宣去陛见,金銮殿上,皇上温言赞赏,说我朝云大幸,又出一名少年英杰天策上将,然而紧接着,便以恩赏的名义,名正言顺的去了他的军权。

与父亲一起从殿中出来的时候,他看到父亲目光严肃复杂的看着他,仿佛想说什么,然而最终却只是沉痛的叹了一口气,什么也没说。

看着父亲仿佛瞬间微驼一分的背影,他心底泛起丝丝的疼痛内疚。

他知道父亲为何叹那一口气。

绝谷之上撤去所有守卫,将苍梧皇子光明堂皇的放出朝云,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,如果他不是慕容家的世子,如果慕容家不是与皇族之下第一大世家,如果不是他们的手上握着朝云三分之二的兵权,就算他再怎样天策绝才,也早己死了一万次。

如今只是夺去兵权,还是用恩赏的名义,己经是天大的幸运。

可是父亲,我始终学不会,硬起那副心肠。

战场上的绝杀冷冽,己经是我所能做到的全部,如果我不冷,就只能看着我麾下的士兵们,一个个变冷……冷成僵硬的尸首,再也温暖不过来。

卢叔叔火一般滚烫的鲜血,浇灭了我年少虚妄的炽热。

可是除此之外,我始终相信,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。

你看天那么蓝,云那么轻,阳光那么和软。

无论是朝云的繁华盛景,赤焰的火热炽烈,银翼的悠远神秘,还是苍梧的秋草高茂,这个世间的每一个人,心心念念所求的,也不过是一份微小慎重又温暖的幸福。

我冷了我的血,是为了守护这份幸福,除此之外,别无所求。

去年上元之夜,带了明持在街中漫步闲游,心头被扑面而来的笑意撑的满满,孩童肆无忌惮的笑,父亲粗声爽朗宠溺的笑,母亲宜嗔宜喜,口中叫着莫惯坏了娇儿,手中却急急的去买孩子看中的一串糖葫芦。

那时只觉得心中无限喜悦,人生在世,所求所愿的东西本就虚妄,迎面而过的这些笑意也许明天就要重新陷入为生计挣扎的艰苦困境,可是只要能这样开心的笑上一刻,所有那些痛苦,也就都值得了。

走了一会儿,突见前方有处极热闹的所在,拉着明持凑了上去,却是有人在当街捏泥人,那老者面容晦暗,眉目低垂,手上的技艺却是极好,只要有人付了钱,再被他抬眼看上一眼,倾刻间便有一尊栩栩如生的小小人像立在他的手中,眉毛眼睛,衣着发饰,就连神采形态,都是分毫不差。

捏好了雏形,再刷上些浆漆,往旁边的明炉里翻滚几下,原本还有些稀软的泥立时定了形,就算想要在家里摆上个三五十年,恐怕都不会散落变形。

明持小孩心性,撺掇着慕容垂也去捏上一个,慕容垂不忍拂了他的意,便笑眯眯的站在那老者面前,递上劳资。

老者抬头瞅了慕容垂一眼,不言不语,手指飞快翻动,陆明持瞪大了眼睛,看着一个超小号的慕容垂一点一点的,出现在视线之中。

捏好最后一缕衣摆,老者将人像往竹签上一穿,伸手递进明炉。

只是片刻之间,只听明炉中啪的一声脆响,正等着看最终完成品的陆明持面容一怔,这样的声音,之前那么多个,都是从不曾听过的。

“废了。”老者终于出声,语声不大,却是出奇的醇厚。

拿出来的人像上,一道裂缝如黑色的闪电,将慕容垂的面容劈裂。

“你这是什么技术?这么多人都不破,偏到了我家公子就破了!你说,怎么办?”陆明持气的几乎跳脚,叉着腰指着那老者,泼妇动作十足十的标准,也不知是和府里哪个小丫环学来的。

老者抬头,看着慕容垂:“公子说怎么办?”

慕容垂轻轻的笑笑,面容温和如三月里最暖的那缕风:“不妨事,修补一下便可。”

老者翻翻眼睛:“己经破了,再修只能伤上加伤,伤到最后,终逃不过覆灭的命运。”

“老先生有何高见?”

老者想都没想,将破了的泥人放在桌上,一掌用力重重砸下,语声如重锤击落金铁:“不破不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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