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九章(1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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塞拉抬起头,三架轰炸机组成的箭形编队飞过天空,隆隆朝着头顶压来。>
一声尖啸破空而降,高速机枪吐出一米长的烈焰,她被巨大的冲击波抛了出去,泥土和碎石倾盆大雨般坠落。在红黑翻滚的怒涛中,大地在她身下剧烈颠簸起来,半边建筑飞向了空中,随即缓缓落下。>
飞机来回俯冲了三次,用炸弹轮番轰炸着营区,扫射完毕就拉起机头,盘旋离开了。塞拉倒在废墟上,方才一颗炸弹的落点离她太近,瞬间把她震得昏厥过去,丽贝卡压在她的身上,被炸得面目全非。弹片嵌入了她的脏器,鲜血把视野染得通红。>
身下的血斑越来越大,塞拉感到生命正在悄悄离去,如同山头的新雪消融。她的知觉正在消散,好像有人拉下了幕布,世界突然安静下来,她听见了风吹过田野的声音。黄色的是金雀花,红色的是冰原罂粟,粉色的是石楠,仿佛一匹绚美无双的锦缎。她在原野上奔跑,花香漫过她的双足。>
塞拉站了起来,身体出奇的轻盈。家人站在不远处,唤着她的名字。>
“塞拉!”>
周围的场景突然变了,塞拉被撞得一个踉跄。一个少年从押解车上跳了下来,拼命朝前跑去。塞拉用头撞开了枪口,想为他争取时间,却被军官扯着头发撞在了车窗上。>
“你认识他吗?”军官问道。>
“不认识。”>
“你为什么要帮他?”>
苍蝇在脸上嗡嗡飞舞着,她躺在尸堆中一动不动,任凭穷孩子剥掉自己的外套,把手伸进怀里摸索着财物。>
“真蠢啊。”卢恩摇头叹道,“你不是早就下定决心,要不择手段的活下去吗?为什么要去送死?”>
她被吊在天花板上,全身鞭痕纵横。一个士兵把盐水泼在了伤口上,她疼得昏厥过去,又被一鞭子抽醒。>
“说!”他们尖叫着,“你还有哪些同伙?快说!”>
她抱着一个木桶,浸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。海面漂满了尸体,她冻得嘴唇发紫,苦苦支撑着不肯死去。她记得在拉塞尔港,船起航的时候,蒸汽引擎发出隆隆的鸣叫。乘客们挤到甲板上,拼命挥舞着手臂。她的母亲木然站在码头上,朝她挥舞着手帕,泪如雨下,父亲搂着她的肩膀。塞拉目不转睛的望着码头,直到亲人的身影消失成一个小黑点。>
“塞拉,你要好好活下去。不管走到哪里,我们永远爱你,永远在你心里。”>
她的眼前再次浮现少年的身影。他迎着日出,迈开大步奔跑,仿佛想拥抱太阳。他的身影时而陌生,时而变成了她自己。>
父母和弟弟依然温柔的望着她,眼泪顺着塞拉的脸庞流了下来。>
“对不起。”她说。>
塞拉慢慢伸出手,手脚并用,一寸一寸往前挪动。身下的血痕深深长长,蜿蜒流淌,起爆器就掉在不远处,可是她怎么都够不到。这么短的距离,却漫长的像万水千山,像望不到尽头的苦难。战争打响的那一日,太阳就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。它悬挂在空中,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,目睹她一次次挣扎,跌倒,直至奄奄一息。>
这个世界这么残酷,生存如此艰难,可是她依然想活着。我就要死了,她想。死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,她从未想象过自己的死,也没有对死的恐惧,但是生却不同。生是金色的麦浪,随风荡漾在山坡上,生是飞驰的骏马,风驰电掣般越过高高的山冈,湛青的河谷,奔向远方连绵的群山,生是一只雄鹰,在蔚蓝的长空里展翅翱翔,追逐着太阳。>
她碰到了起爆器,塞拉用满是鲜血的手打开盖子,手不断发着抖,眼前一片模糊,重复了好几次才点燃火,引线嗤嗤燃到了尽头。>
什么都没有发生。>
塞拉睁大了眼睛。就在这时,一只苍鹰突然从身旁凌空而起,展翅飞入云霄,她甚至能听到强劲有力的振翅声。它越飞越高,笔直的钻破云层,刺入高高的天宇,直至消失不见。>
她的泪水夺眶而出。不远处爆出一声轰鸣,铁丝网的西侧冒出冲天烈焰,泥土像喷泉般窜上了半空。爆破的气浪滚滚朝她压来,钢铁碎片倾盆大雨般坠落,炸开一个十英尺宽的豁口,跟着引发连环殉爆,大片钢珠横扫出去,铁丝网一段接一段被炸毁,爆炸的声响此起彼伏,竟震得塞拉短暂的失聪。>
爆炸的间隔,周围重归沉寂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,塞拉感到身下的大地在颤栗,仿佛某个庞然大物的心跳。震动停歇了一会儿,瞭望台突然剧烈摇晃起来。短暂的寂静后,人们的嘶吼像喷出的血一样模糊了视网膜。>
在塞拉看不见的地方,成千上万人像决堤的洪水涌向缺口。守军从上方轰击他们,曳光弹划过雪亮的轨迹,许多人被炸成碎片,枪炮声顷刻便被疯狂的尖叫声吞没。仍然有人不断从缺口冲出去,有人不慎跌倒,被后面的人活活踩死,铁丝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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