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卷 闪电号 3
她纵身跃上船舷，手握缭绳极目望去，幽蓝海面上，一艘与闪电号大小无异的巨船横泊前方，船舷八洞炮口泛着黑黢黢的死亡之光。
龙七亦跳上船舷，与她并肩而立。举千里镜而望，巨船甲板上，数排夷人举枪以待，火炮舷窗里人影晃动，再往前行，必然落入夷匪的射程，果断下令，“即刻落帆减速。所有炮位备炮，让兄弟们操家伙。”
“随我去船尾查看。”龙七将千里镜塞给她，跳下船舷直奔船尾。
她将千里镜揣在怀里，脚上发力，待龙七到船尾，她已顺着缭绳几个飞身跃至桅杆最高处。
那是一艘巨舰，三根主桅高耸长空，略略一数足有十五片风帆，足有闪电号两倍大小。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奇船，形制与方头方脑的闪电号大相径庭，全舰修长，尖首大帆，形如恶龙。且不论火力如何，单单被这岿然如山的巨舰一撞，闪电号怕是不保，众人必得葬身渔腹。
巨大的米字旗隐约可见，茫茫大海之上，有几艘大船并行亦是常见，但与武装夷船狭路相逢便不是巧合，此番只怕来者不善，飞身落在龙七身旁，神色凝重，“前后两船似一伙人，是何来头？”
“西夷英吉利的商船。”龙七识得，岭南一带已有不少商船遭其毒手，“英吉利商船向来全副武装，打着营商的旗号，常干劫掠勾当。此次前后夹击闪电号，想是志在必得。”转身问北海堂堂主于大发：“形势危急，于堂主，此处你最熟，有何良策？”
于大发捋了捋灰白的山羊须，从怀中摸出一本布帛为皮的破旧更路簿，簿上详载海路航向图，是出海人的活指南、传家宝，闯海的老人珍其如命。
于大发比照罗盘，粗粗查阅一番，禀道：“此地洋面开阔，避无可避。往东南约十里外，有个白骨礁，时隐时现，水道十分凶险。船只过往，稍有不慎便会船毁人亡。于某几年前逃命时行过，全凭妈祖娘娘护佑，捡回条……”
于大发的“命”字尚在舌上，轰地一声，夷船鸣炮示警，那边厢梁保慌忙来报，“起风了，两组大帆全下，闪电号依旧顺风前行。”
常言道，潮水定可信，天风难与期。
这股子西南风来得邪门，方才还清清静静粼光细细的海面，倾刻间波涛翻滚。闪电号虽不是小舟，却也抵不住汹涌大浪。
“速速下锚！”龙七果断下令，面向众船工，“诸位还有何良策？”
钦州堂堂主李富贵生得勇猛，方脸阔口，双眼冒火，“杀过去！他奶奶个熊，敢打青竹帮的主意，老子早就想收拾那群红头发绿眼睛的毛贼！”
他一发狠，跟随的小头目个个儿举枪拔剑，叫叫嚷嚷，义愤增膺。
“我倒有个主意。”献玉向前一步，“古有诸葛孔明东风草船借剑，我等得西风相顾，何不用得其所。”见李富贵听得抓耳挠腮，接着道，“放几条舢板下去，舢板多载烧酒、水雷或神机石榴炮，由熟谙水性的兄弟驾着，插上白旗佯装讲和，择机放火后弃船入海，舢板借小西风直冲夷船，炸他个措手不及。”
龙七瞧着她，目光炯炯，小小年纪歪主意竟打得与他不谋而合。
“炸药火舡，妙极！”李富贵如梦初醒般拍拍脑门，咧嘴大笑，“咱家的神机石榴雷就是比照五彩大瓷罐做的，常人都发现不了的机关，绿眼睛孙子铁定扑街。”
“在此之前，闪电号亦插白旗，不紧不慢跟随在后，切误驶入夷船射程之内。小舢板一得手，闪电号即刻冲上前主炮攻击。”献玉明眸流转，斩钉截铁，“军争为先，断不能给夷人还手的机会。”
阵阵西南风刮过，白地青竹旗在众人头顶呼啦啦作响。献玉迎风而立，青衣紧贴着纤瘦匀称的身形上下飘飞，额前碎发飞舞，唇角紧抿，举手投足一派萧飒之气。
龙七眸中精光闪动，神情自若地一锤定音，“速战速决，不论英吉利前船伤亡如何，一击之后闪电号即刻改航白骨礁，以便甩掉后船。你等弃船入海后即往南游，我自派人接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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