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卷 闪电号 5
大僚二僚并数位水手以索抽帆，将两组大帆调到东风位，三层布帆落下，梁保亲上桅杆瞭望严密探查，神堂里果供香迎，香公虔诚祭拜。于堂主将平日跟随他出入白骨礁的亲信小蟹眼、蓝虾蟆遣来，一人掌舵，一人控帆，另各调几名舵工水手相助。只见他半身俯出舷栏外，细细查看水下洋流，盯着罗盘，一会儿令掌舵往左打两叶，一会儿令控帆拉紧吊角索。
献玉靠着舷栏焦急地引颈而望，见闪电号擦着水道的暗礁牙子驶过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。龙七一脸镇静地望着前方，手心握了一把湿腻，提心吊胆间天色暗淡夜幕笼罩。
忽然，船尾瞭望的梁保高声惊叫：“小心！”
轰地一声，数枚火炮落在左舷数丈外，掀起阵阵海浪拍击着船舷，发生巨大的嘶嘶声，咆哮声。
龙七忽地身形不稳一个踉跄往甲板上栽去，献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，瞥见他面白如纸，呼吸急促，不及相问，龙七指指怀中，喘息着，“药……”
她忙摸出瓷瓶，倒出一丸给龙七服下。
众人被这突然一击搅得惊魂未定，夜色之下无人留意龙七异样。
“往右打三叶！放右舷控桅索！”于堂主高声嘶吼，控帆掌舵的水手们闻令而动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闪电号驶入一方宽矛之境，徒余船后乱炮雷雷。于大发挂着满头暴汗，喜极而报，“妈祖娘娘慈悲，我等闯过白骨礁水道，已入泻湖。”
众人闻言，喜不自禁地高声欢呼，更有甚者跳起来相拥而庆，李富贵瘸着腿咧嘴大笑与梁保击掌而庆。
龙七已平复如常，扬声称赞，“于堂主不愧是闯海的老江湖！”转头问梁保，“夷舰何在？”
“照时辰来算，正在白骨礁水道口子上。”
献玉在心底拨着算盘珠子，不由惊讶，“那也就是说，夷舰火炮的射程近五里，是闪电号的倍数。好生厉害！”
“再往泻湖行个数里便是，黑天瞎火的，夷舰贸然追来必定触礁搁浅。”于大发胸有成足。
果不其然，又行了几里，夷舰炮声渐去。暂离险境，众人顿显疲意，龙七见状，命人首尾挂灯，厨婆子造饭歇息如常。
饭毕，龙七在榻上枕了美人靠，闭目养神。她在舱中一圈一圈地转着，惶惶如蚁。这个东家，这个需不分日夜守护安危的奸商，这个还未吐露络纬哥哥下落的七爷，可千万不能挂了。
问他，方才险些倒地是患何疾？他闭目不言。
问他疾重与否？还是闭目不言。
问他是否有难言之隐？依然恍若未闻。
满满的热脸贴在冰渣子上，她气得牙根痒痒，恨此刻不是孙悟空，不能变作小人钻入他五脏六腑一探究竟。
“晕船。”龙七被她转得心乱，随口胡诌。今日事务烦杂紧急，忘服清心丸，又劳心劳力了些，一时间气短胸闷。
骗三岁小孩呢。跑了千余里海路，早不晕晚不晕，那一刻晕了。也罢，他现下能生龙活虎地瞎编乱造，自是已无大碍。只要他回广州港前不出岔子，她也懒得追根究底。
龙七睁开眼，见她眼眸转动，面色阴晴不定，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，“有这闲心，明日可有应敌之策？”
什么应敌之策，她要的破敌——大败夷舰。如此想着，右拳击左掌，原地行了几步，自言自语，“不知夷舰当下如何，若如于堂主所言触礁搁浅才好。”
总能与他不谋而合，龙七兴致大好，坐起身来，“待如何？”
“出其不意攻其不备。于堂主熟谙水路，择夜半时分，带三两好手，驾条哨船探探敌情。”她已跃跃欲试。
龙七见她全然按捺不住，假意问道，“三两好手都是谁？”
献玉抿嘴一笑，星眸流转，义不容辞地拍拍胸脯，显然是要算她一个。
是夜，月挂中天，星遮如盖，云朵一堆叠一堆地浮着。一条小哨船自闪电号缓缓驶出，向西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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