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卷 白云观 14（1/2）
黄浦船坞坐落在珠江东岸，沿岸自南向北列着大小三处造船作塘，大的数十亩，小的四五亩，三面接陆一面临水。作塘两侧船村座落，房屋茅舍星罗棋布，青瓦白墙地与周边渔村别有不同。作塘东侧的开阔地上散着高垒成堆的铁梨木、楠木、橡木、杉木等各色作船原木，船匠们有的制橹、有的做舱各自忙碌，小工伙计或四人一组或二人一队抬木而行。
梁保靠岸系缆，她率先跳下浮桥，朝堤岸行去，詹姆兴奋地跑下河堤迎至跟前，抚掌笑道，“姑娘面色红润，定是大好了。快看看我们新造出来的小飞剪，酷得咧！”
“走哇！”她回头看了看慢慢悠悠步下快船的龙七，急不可待，“且让本姑娘开开眼界。”
两人一前一后登上河堤，詹姆指着最大的一号作塘，“看看，十五条。”
比起旁边二号三号小作塘里已然造毕的各式舟船、米艇，这十五条小飞剪船体修长、船底尖簇，着实特异得令人侧目。若非在白骨礁亲见其船行如飞，真真不信这把式能下海。
她随詹姆在塘埂上走着，匠头领着大木匠、细木匠、艌匠、画匠们神态各异地站在各自的新船旁窃窃私语，打灰拽钻的帮工恭谨地站在后排。
新船照序编号、遍插彩旗，旗帜迎风烈烈，一条条地看过去，各船造得大体相似，一时也分不出好歹。
回头偷瞧了一眼，一个主事模样的中年壮男正恭敬地向龙七说着什么，龙七一面神色淡然地听着一面朝作塘而来。
“晋老弟，龙骨还没整好么？”詹姆朝作塘里一个黑衣少年招呼。
“再等一会。”黑衣少年整个身子平躺在塘底支架间，面朝船底，手上的刨刀飞快地刨着船首底部凸出来的一面立板，碎屑落了他满头满脸。
少年吹掉立板边缘的木屑，从一堆散乱的作船工具中找出猪毛刷，刷上清亮的桐油，将榫合口仔细磨了磨，才爬出船底。
“快看看，怎么样？”詹姆转头问献玉。
这条小飞剪排在作塘的最里侧，既便如此，亦是异常扎眼。肉眼粗粗一丈量，长约十二丈、宽约二丈、深约一丈，比其余各船大出几分，船体更为修长。若说二三号作塘里的舟船似梁保肥壮，一号作塘的新船似龙七瘦硬，而这一条船则酷似黑衣少年颀长修美，鹤立鸡群。
黑衣少年低头拍打身上的木屑，背上汗湿了大片，黑衣上沁出大小几圈盐渍。衣袖裤管高高挽起，露出常在日晒下劳作方有的焦麦肤色，一双赤脚满是泥泞。
一抬头黑红的面庞正对上献玉打量的目光，突地笑容满面，“献姑娘！”齐整小牙在阳光下白得耀眼，黑衣少年欣喜万分地跳上塘埂，冲至她跟前。
“你是……”她满腹狐疑。
“阿晋，栖彩楼火房！”黑衣少年提示。
难以置信地上下仔细打量一番，比之前高出了小半头，健壮了好些，肤色全然黑白颠倒。若非五官还是那般清婉，实不敢认，“你小子受什么刺激？完完全全大变身嘛！越来越有男子气概！定然无人再敢欺负你了！”一转念，恍然大悟，“你就是七爷提及的擅木技的伙计，挺出息的嘛！”
阿晋的心如这六月的天，热哄哄起来。得她夸赞更忘了言语，只是摸摸脑门子嘿嘿直笑。笑了半晌，才想起她为何在此，正欲问时，她已跳下作塘围着小飞剪这里瞧瞧那里摸摸。
不问也罢，人生何处不相逢，相逢缘分大过天。
阿晋随即跟了过去，指着一块壳板的边缝颇为得意，“这个直角同口的嘴子用麻丝、桐油灰捻料塞密实了，凭他什么都没奈何！”
吹牛！白了他一眼，从腰间抽出网刀作势要抠，阿晋忙用手压壳缝，求饶，“禁不住，禁不住。”
她忍不住纵声笑了起来，拍着他的肩，“瞧把你吓得！”
两人在左侧船舷正笑闹着，龙七不知何时亦行至此处，抄着手面容冷寂，“阿晋，这条船为何与其他船匠所造之船不同？”
“我与詹姆全新试造的，将船体长宽比从五比一改为七比一，照理说，下水后船速会更快些。”阿晋连声应道。
“像晋兄弟这般聪明好学、敢想敢做的少年难得遇到，此次合造非常有趣，他给了我很多启发和帮助。”詹姆言语中充满严肃尊敬，又下至作塘指着舱体的窗口，“加深后的底舱，左右两舷可各置两门五百斤连发小炮。”
詹姆话音未落，引得作塘里船匠们一片喧哗，有说不拘一格、确有创造，有说不符形制、空有花架子。
献玉将头从左舷窗口里抽出来，拍拍阿晋的肩膀，很是赞赏，“此船能跑能打，好得很，本姑娘看上它了！”
阿晋露出一口白牙，喜得抓耳挠腮，恨不能开口送与她。
龙七冷眸扫过全场，余光瞥见龅牙张甩着空荡荡的袖子上了塘埂，朝船坞黄主事使了个眼色。
黄主事咳了一嗓子，扬声道，“诸位船工，静一静！静一静！”待人声静下，又道，“辛苦月余就待此时，请七爷验船！”
“验船之事非我所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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