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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卷 白云观 4(1/2)

献玉半坐起身子,靠在一方湖青锦缎软枕上喝药。药汤实苦,苦得她眉毛鼻子皱到一块儿。或是自小习武之故,她极少有三病两痛,患个伤风之类的,挺一挺不几日便能自愈,甚少使上药石。

“哑伯说要饮多久来着?”闭眼饮下最后一口,唇间的苦味儿让献玉打了个哆嗦。

芳信递过来茶水,“一日三回,饮足一月。”

正猛灌着茶水,一听还要苦上一月,她急岔了气,噗地一声,嘴里的茶水喷了出去,咳出两声,又见龙七挑帘而入,情急之下,咳得脖子也粗了。

“下回给姑娘备些糖水。”龙七吩咐芳信,铁骨铮铮的女汉子,喝个汤药就给打回小姑娘模样,不自觉唇角扬起。

“是。”芳信见七爷发话,忙笑着应了。来白云观前,彩娘已郑重嘱咐,栖彩楼能有今日,全凭星虹记七爷关照。他是栖彩楼的再生父母,能为七爷效劳,是她们的福气,必得尽心尽力,万死不辞。今日一见,七爷待人虽冷淡疏离,举手投足却满是风神俊逸之气,心中甚喜。

献玉兀自顺着气,瞟了一眼芳信恭顺神态,心间疑云更重。权当她身为新一任花魁,深得栖彩楼看重,彩娘不辞辛劳带着哑伯连夜赶来白云观为她医治,可方才她听得明白,彩娘与七爷在榕树下相谈的口吻着实古怪,全然不似主顾。

听芳信之言,她随龙七出海之后,慕名上栖彩楼寻她的客人络绎不绝,还有人索性在栖彩楼住下,候她归来。

隐隐觉得仓促应承出海,就是一个坑。脸阴沉着,“你与栖彩楼究意是何关系?”

语气不善,龙七故作沉稳地清清嗓子,瞥了一眼芳信,芳信甚为识趣地草草将碗碟收了,退出门外。

“幕后东家。”龙七言简意赅。

竟是主仆?不对,世人都知栖彩楼由彩娘主事,其中必有蹊跷,“同是东家,如何星虹记广为人知,栖彩楼却藏着掖着?”

“日日与栖彩楼一帮姑娘交道,非龙某所长。”

“这就更稀奇。既非你所长,为何要开?”

“此事说来话长。当时,我只瞧上苍山竹林的静幽,未料原先那家寮馆经营不善,总有姑娘到苍山哭哭啼啼、寻死觅活地着实闹腾。”

鬼扯。

说他因为清静买下一座山,她信。因为山下姑娘搅了清静,买下一溜寮馆酒肆,那得多任性妄为,多有悲天悯人的情怀才做得出来。反正她不信,必是他使了什么法子,让那寮馆贱卖。不过,她倒是越发瞧不真切龙七。

明明富埒陶白,却锱铢必争。

看似漫不经心,却运惟千里。

置身热血江湖,却静僻寡淡。

像一个谜,一个旋涡。总之,危险得紧。

见她眼中尽是探究迷茫之意,龙七略显失望,“你不相信?”

献玉望向窗外,半开的新绿纱窗正对着荷池,微风忽起,莲叶你推我搡,滚伏如浪。对于这池荷叶,她了如指掌,无需近瞧,她都知这雨后微风,荷叶上贮的雨水,定如青玉盘中泻水银,格致晶莹。

而他,一个算天算地、深藏不露的商行东家、青竹帮帮主的亲弟弟,不是不信,是不敢信。

“信,搞不好你还是瓷坊玉行茶丝商馆的东家呢。”她随口敷衍,不打算与旋涡纠缠,省得掉里头爬不出来。

龙七抄起手,眉宇深沉地略一思量,决意坦诚相告,“的确都是商行的买卖,珠江南岸新洲一带有百来户广彩瓷作坊,苍山以北有两处织造厂,武夷山有些茶园子,还有黄埔及南沙两处船坞。”顿了顿,又想起来,“千屿山还造些火药军器。”

神态并非玩笑,献玉惊诧得小嘴微张,西夷拥簇的丝织、瓷器、茶叶一一布局,船只军器亦染指,半晌方讷讷地道,“七爷真乃商界翘楚……”

这是夸奖?龙七心头美滋滋的,接着道,“起初只做些丝货。可丝货又不压船,一旦出海轻飘飘的,便增些瓷器压在底舱。赶上安南的法兰西夷人偏爱武夷山的茶货,可不就又多一样。至于船只军器,你是出过海的,不会不知这是被逼自保。”

“郑家尚武、青竹帮如日中天,如何独你一人营商?”南海四帮能存活百余年,多以血缘姻亲为结,亲族中男子多为各帮派的顶梁柱,何况他是郑氏嫡出。

“人各有志。一百多年前,郑家祖上亦是行商之辈,极盛时东海、南海上的商船十中有九悬挂郑氏旗帜。我不过是沿袭旧业罢了。”论及祖上,龙七眼中精光乍现,面容一派豪迈之气。这些话,从未与人说起。这些事,从未细细盘算。前二十年活在求医问药的路上,自娘亲故去,他也弃了这门心思。与其营营而活,不若耿耿而生,但行其事,不问前路。

“仅是为追风祖上?当朝不比前朝,防汉民之心朝野皆知,厉行海禁之下,要成一番雄图大业难于登天。”

“不试过怎知不行?”龙七反问,大哥也曾如此质疑。

的确如此。望着神采斐然的龙七徒增几分好感。

念想总是要有的,行动更加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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